那是一个寒冷的晚上。
自己和鲁迪裹着一张大大的毛毯,紧紧挨在一起相互取暖。
贫民窟的夜晚总是静悄悄的,家家户户紧闭门扉,仿佛生怕有什么妖魔鬼怪经过把人拐去,虽然茜尔觉得应该没什么妖怪会看上这些瘦骨嶙峋、精神萎靡的人,用叨嘴的话说就是“就算是暴食魔也不屑于吃这些骨头渣子。”
不过紧接着他又神神秘秘,压低声音说道:“但是妖怪确实存在哦,它每晚都会在贫民窟里游荡,看看哪里有胆敢在夜间活动的日行生物,就把他捉去抽筋剥骨熬成汤!每周分发一次的骨头汤,据说就是那妖怪的杰作。”
鲁迪直接说道:“你再怎么吓唬我们,我们也不会把骨头汤分给你哦!”
被直接戳破意图,叨嘴也不觉尴尬,只是喃喃道:“两个忘恩负义的丫头,亏我平时对你们这么好。”
“好啦,爷爷,我知道您对我们很好啦~只是我们正在长身体,补充营养是很重要的,不像爷爷您身强体壮的,就算真的来了妖怪,你也能三两下打跑它们!”
“你这丫头,就会说好话,我可不上当!”虽然这么说着,但茜尔看出叨嘴明显很高兴的样子。
“但是啊,那妖怪可是从人心诞生的,人心的妖怪,吃起来人来,别说还能熬骨头汤,那可真的是连渣都不剩。所以,晚上的时候,不要没事出去溜达。”
所以自那以后,自己两人很听叨嘴的话,夜晚从不出去溜达,而是待在二楼,有时候低声闲聊,更多时候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的星星。
四周静悄悄的,只有楼下叨嘴的鼾声,即使隔着一层木板也清晰传来。
这时茜尔突然想到,就算夜晚真的有妖怪,估计也会被叨嘴的鼾声吓跑吧。
鲁迪似乎注意到自己分神,好奇问道:“茜尔,你在想什么?”
茜尔老实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。
鲁迪噗嗤一笑:“这么说来,真应该每晚都把爷爷放在街中心,再请曦叶神殿的牧师姐姐施个扩音法术,那样就能传遍整个街道,就没妖怪敢来了。”
想想那个场面,茜尔也不由得笑起来。
“茜尔你就应该多笑笑,笑笑才好看嘛,你的牙齿那么白,不像我,又歪又黄的,看起来好丑……”
鲁迪的声音少见的变得低沉下来,鲁迪一直是一副坚强阳光的样子,所以在她露出这副从未见过的模样时,茜尔心中顿时一慌,赶紧想要安慰她。
但是,说不出话。
喉咙就像被石头卡主一样,吐不出词,也吸不进气。
在意识到这点的刹那,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遍全身。
茜尔突然觉得周围的黑暗凝成实质,像自己挤压而来。
“茜尔你怎么了?脸色怎么那么苍白?
而这时候鲁迪也看出茜尔的不正常,关切地凑过来。
——快逃!
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茜尔立即拉住鲁迪的肩膀,想要带她逃离这片诡异的黑暗。
然而,茜尔却拉了一空。
不,准确来说,她并没有拉空,而是没感觉到理应随着拉动而反馈回来的实感。
因为她直接把鲁迪的手臂扯断了。
鲁迪就像茜尔曾经在某家玩具店的橱窗内看见的精致拼装玩偶一般,手臂被轻而易举地掰断了,并且没有丝毫血液流出。
鲁迪面露关切地凑过来,茜尔却惊慌地扔掉手臂,退出毛毯的包裹。
“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?一副见鬼的样子,你所看见的鬼……”
茜尔的心跳声开始加快,甚至掩盖住了叨嘴的打呼声。
鲁迪的声音突然一变,变得浑浊而暧昧。
“是不是像我这样的?”
看见鲁迪接下来所发生的恐怖变化,茜尔再也忍不住,发出连自己的耳朵都被刺破的尖叫声。
啊——!?
茜尔猛地睁开眼睛!
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仍然响彻耳膜。
但是,眼前没有鲁迪的身影,自己也没有身处那间木屋的二楼。
在察觉到刚才只是一场噩梦后,茜尔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下来,同时心里有点怅然若失。
——是啊,那当然只是梦,鲁迪已经再也没法说话了。
再次认知到鲁迪的死后,一股名为“复仇”的执念涌上这具本应随着鲁迪的死而死去的驱壳,为其重新灌注行动的力量。
冷静下来后,茜尔开始打量四周。
这是一个石砌的房间,和贫民窟那边漏风的木头屋不同,让人有种结实的安全感。
自己正躺在一张软床上,身上还盖着一张柔顺保暖的绒被,从未有过的柔软感触让茜尔紧张疲劳的身心随之而逐渐放松,一阵困意涌上眼帘,让她想要沉入这片柔软的海洋中。
——不行,现在还不能睡!
她强打起精神,驱散掉睡意,掀开绒被下床,石头地面传来冰凉的感觉,让茜尔确认自己还在人间,不过随后她的脚丫就碰到了一个硬物,她凝神看去,发现是一双大号的拖鞋,不及多想就穿进去。
茜尔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昏暗,发现这间屋子的摆设很是简单,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,看上去自己身后的那张床和被子似乎是这里最昂贵的东西了。
随后她向门口走去,从门外照进蓝白色的亮光,这也是她之所以能看清室内的原因。
门外是一个比卧室大了两倍有余的房间,看上去像是书房一样,一排书架紧凑整齐的靠在墙边,两个人围着一张木桌坐在中间,亮光正是从桌上的那盏魔力灯传来的,与摇摆不定的煤油灯不同,柔和而稳定。
其中一个是个有着一头杂乱白发的男人,身上的衣服也松松垮垮的,看上去和茜尔见过的某些落魄贫民一样;在男人对面坐着的是个散发出平和气息的女性,有着一头绿色的披肩长发,穿着一身简单却又端庄的衣服,看上去似乎像是茜尔曾经见过的曦叶神殿的神官服,但又不完全一样。
桌子上摆着三叠小菜,两人在边吃边聊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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